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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千曲而后晓声

　　——读李伯勇文学评论集《文海观澜沉思录》

　　李伟明

[出处：赣州晚报2017年6月26日]

　　李伯勇是文学上的多面手，而且总是出手不凡。最近读完他的文学评论集《文海观澜沉思录》（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月第1版），深感这不仅是他个人的又一部力作，也是赣南文学评论领域的一部重要作品。

　　《文海观澜沉思录》收录了李伯勇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文学评论48篇，写作时间跨度近30年。全书分为“赶海凌风”和“击鼓传花”两部分，前者为关于文学现象、文坛热点话题的思索，后者主要是针对具体作品的评析或感想。文学评论向来不是大众化文体，不以市场取胜，难以博“名”求“利”，作为“非职业”评论家，坚持数十年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是很需要一种精神的。

　　通读全书，印象最深的是作者广博的阅读面与敏锐的洞察力。仅从文本来看，很难看出这么一部分量不轻的作品竟然出自一个偏僻小县城的基层作者之手。毫不客气地说，即使是大都市象牙塔的某些文学教授，也未必有这等专业造诣。李伯勇虽然生活在小地方，但一辈子专注文学这件事，既创作，也评论，而且耐得住寂寞博览群书，这就是他的优势所在。刘勰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李伯勇的深厚功力，正是基于“千曲”“千剑”。

　　这些文章体现了很强的针对性。有的篇章即使时过境迁，今日返观仍不乏思想价值。如《理性的和文学的困惑》关于通俗文学的思考，虽然发表时间已过去20多年，但作者“当前通俗热的文化消极作用决不可等闲视之”的论断，至今依然有效。窃以为，近些年“网络文学”的兴起，就应当引发人们对新一轮通俗文学热的再次反思。又如写于前些年的《“乡土中国”的文学“形态”》，作者指出“一些作家笔下也极力放大已经式微的农民好品质，从而把已经衰变的乡土视为‘净土’进行廉价讴歌”，这对今天的乡土文学创作具有明显的警示意义。有的放矢，不尚空谈，不讲套话，这是李伯勇为人为文的一贯风格，在文学批评中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文章还体现了很强的专业性。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李伯勇一落笔，我们就知道他是吃这碗饭的。《当“小说难度”成为一个问题》关于“小说难度”的论述，就是专业的；《国企“变法”的在场性推衍》《意识到的思想即艺术》等篇章提到的“在场主义”，以及知青小说的艺术嬗变、文学排行榜、大地写作等等，都是“业内话题”。这些文字证明了作者虽偏居一隅，但随时关注文坛动态，并为之把脉。当然，像我辈不事文学评论的局外人，读之有“消化不良”之感也是正常的。

　　最能体现作者风格的，当数这些文章强烈的批判性。坚持独立思考，不盲从，不随声附和，这是作者为文的原则。即使对自己素来尊敬的文学评论界权威如钱理群、雷达等，作者也是坚持己见，勇于发出不同声音（如《大作家·重要作家·文学史》对钱理群的辩驳，《评雷达〈蜕变与新潮〉及其近作》对雷达的批评）。对于第八届茅盾文学奖评选，作者认为只是“基本合格”（《一次基本合格的追认式文学评奖》）；关于乡土守望，他尖锐地指出“那些所谓的作家，要不就是受到利益驱使，要不就是认知水平所限，他们无视乡土的精神创伤，而做鹦鹉学舌的廉价讴歌”，“他们守望的是文章外的利禄实惠”（《乡土守望者独白》）。即使对西方作家所写的父亲的一个普通手提箱，作者也大胆地进行了关于中西方文化差异等深层次的思考（《帕慕克的父亲和我们的父亲》）。而诸如《误读的歧路》《谁的乌托邦？谁是新兴中产阶级？》《如此“绕文”不用也罢》等篇章，更是面对面与人“战斗”，开展学术争鸣。我以为，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文学批评，敢于质疑权威、表达己见，让文学事业在思想火花的多元碰撞中繁荣前进。

　　所不足者，还是老问题：作者的表述方式与大众不够亲近（这一点，我曾多次向作者当面提过）。长句子太多、语言通俗化形象化欠缺、有些内容的基本要素（信息）被忽略，这都是李伯勇的作品给读者带来“阅读障碍”的因素。对普通读者来说，“深入浅出”的风格永远是最受欢迎的。李伯勇的作品“深入”是没问题的，“浅出”则还有差距。这个差距并非不能解决，当代知名学者当中，梁衡能把严肃的政治理论话题写得那么通俗，王东京能把专业的经济理论问题说得那么易懂，由此可见，文学评论完全也是可以做到这一步的。

　　作者在《当“小说难度”成为一个问题》中说：“作家应是一个学人，对学习人类文明和知识要始终保持一股浓厚的热情。关心民族和人类命运扎根于作家心灵深处。”作者本人就是按这个要求去做的。正是因为有了那股浓厚的热情和自觉的责任感，才有了作者坚持数十年的文海“观澜”与“弄潮”，才有了观出“大势”之后的创作与评论双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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